张家子房房子塌了

很久没更就是三次忙!忙完就回来码字!!!

随笔|清明

      我是使爸妈衰老的诸多事件之一
      职称、房贷、猪肉的价格
      我跻身其中,最为持久
      我是这对中年夫妻唯一相符的病症
      共同的疾患,二十三年来
      无时不在考验着他们的婚姻
      我差不多就是耐性本身
      我是疲惫的侧面,谩骂的间歇
      我是流水中较大的那块石头
      将眼泪分成两份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北大某学生的诗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题记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闲聊时,听到母亲的几句抱怨:“我想喊你嬢嬢外婆些过来耍会儿,但是你公婆那一家子都自私得很,哪个在屋头耍会儿脸都不知道要摆得多臭,像是吃到他好多一样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我笑了笑,低头扒饭,没说话。后面的,我没怎么听。

       脑子回想起昨晚上爷爷奶奶和父亲争论的情形。

爷爷有七个兄弟姐妹,自己是老大。事情起因是爷爷的妹妹(我叫四公)和自己女儿闹脾气,从重庆回来玩几天。

       去年夏天我们搬了新家,许多人都没怎么来过,原本是打电话让爷爷去接她,结果说暂时走不开,就让父亲去,结果父亲也支支吾吾的,最后四公也只能去了二公那里。

       晚上饭间说起这事儿,说叫父亲第二天去接四公过来玩一玩,却说,她要想过来玩,会给我们打电话的。接着就是一段“大家长”的礼节教育,几个言辞来回后,父亲还是一口咬定:“她要过来耍,晓得跟你打电话。”于是便有了争执。最后一顿饭不欢而散。

       晚间在父母房里玩,断断续续地听着言语间,才知道,不过是一副做做样子罢了。如果真的希望人家来走动,便不会是白天借口推辞,再假意让父亲去接,而是真的热情邀约,张罗筹备。“又想别人常来常往相互走动,又不想自己先付出,人家哪个在屋头待一会儿,就觉得别人图你什么一样。”最后是父亲的一句鄙夷的评价收尾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母亲还在断断续续唠叨着什么,我也没理,午饭向来是只有我们两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昨晚只是一种爷爷的一种责任推卸,明知道父亲不会主动去邀约,便做出一副重情义的大家长的样子,将兄妹间的生分疏离推脱在自己儿子的不主动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饭扒完,收拾进水池里洗碗,水声哗啦啦啦,注入水池荡出洗洁精的泡沫。

       又回忆起读高中的时候,因为是住校,长久地不在家,屋子便空了出来。又正好,母亲家姐姐的女儿刚出来工作,在我家附近教书,也没找到合适的租房,便暂时借住在家里。

       因为学校放学早,平日里家里的晚饭基本都是姐姐自己买来给全家人做,单位有什么发的福利也都往家里带,家务也时时帮着开了一天车筋疲力竭回到家的母亲一起做。

       可就算是如此,也是明里暗里受尽了爷爷奶奶的白眼,最后,在我偶尔回来的某天晚饭间,奶奶突然冒出一句“别人要是付着房租,我也是肯定让他住的”,语气是轻松玩笑的,眼神是明嘲暗讽的。

       下次再回来,姐姐早已搬出了家里,找了一处偏僻的小房子,自己一人租着。


       现在回忆起那晚上的那句话,还是和当初在饭桌上听见时一样恶心。


       后天是母亲生日,又正逢我哥她的干儿子最近忙着相亲,便想着将楼下邻居的阿姨的女儿和我哥撮合,将哥哥一家请过来吃饭,一面庆生,一面相亲,皆大欢喜。

       可我不觉得。一顿张罗下来,近二十人。从今儿下午就在忙着打扫卫生。

       她似乎一直都在打扫卫生。每天上完上午的班,下午回来我俩一起做个饭,午睡后,便开始不是忙活着拖地,就是忙活着抹家具。

       在家里瘫了几个月平时就上上网课的人自然身体强健不到哪去,上了体育课后半死不活倒头就睡的我,最后被唤起来,被央求着去做饭。因为她现在刚拖完地还需要洗厕所——可她三天前才拖过地,两天前才洗过厕所。

       可是还是很快就脏了——原因是爷爷总是爱穿着自己那双出门的鞋在家里走来走去,也从未将奶奶的制止听进去过。还有就是,家里除了母亲,没有人说过主动得打扫个卫生。对于爷爷奶奶, 这不是他们的房子,原来的那个才是,现在租出去,每个月自己收着房租。对于父亲,每天六点过出门,晚上九十点回来的人怎么还有精力打扫。

       我一下明白过来,如果不是因为疫情,我也不会知道家里平时的生活,一直都是这样。

       为了哥哥一家和其他亲戚的到来,母亲忙碌辛苦,但心情很好。于是我问起,当年是怎么和哥的妈妈认识并结成姐妹还收了干儿子的。

       一提起这些,她的嘴角勾着怀念的笑。“那个时候还没你,也还没遇见你爸。我还二十不到,刚从成都打工回来,就跟你嬢嬢一起打衣服,那么多一起的人里面,我就跟你嬢嬢聊得来。那个时候没有手机,你嬢嬢就晓得一个大概的地址,找了几个小时,找到我家,到的时候天都黑了……”说这些的时候,母亲眼里的光,有感动的情绪,有怀念的喜悦,有年轻的气息。

       此时我才反应过来,其实母亲也曾是朝气活泼的小姑娘,是家里最小的孩子,有父母宠爱,有姐妹扶持,有朋友挂念。

       可是为什么在这个家里过着劳累压抑的生活呢?

       因为我,因为弟弟,因为她的孩子们。

       因为我,她在重男轻女的公婆眼里生下我时受着委屈与白眼,就算知道在我出生的那天,爷爷到了街口听见是个女孩便转身就走的消息时,她也没离去;

       弟弟出生后,因为我们,才分娩不久的她被独自留在家里一面照顾我们,一面做着家务时,她也没离去;

       因为我们,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,一面又出来务工时,她也没离去;

       因为我们,在发现父亲和其他人牵扯不清时,她也没离去;

       因为我们,在为这个家生儿育女后却仍发现从未被自己公婆当做一家人后,她也没离去;

       现如今,还是在因为我们,在这个互相算计、自私冷漠的家里为我的将来、弟弟的大学辛劳打算,她还是没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她将来有一天,没有了我和弟弟的牵绊,会不会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她还是不会,她还要张罗着我们的人生大事——恋爱、婚姻、子女。

       就像她如今帮哥的相亲张罗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上大学后,对恋爱婚姻的一直以来的恐惧,终于在此刻明晰。

       过去的二十年里,我见证了这个女人二十年的后半生。

       我是她的衰老,她的疾痛;

       我是她拒绝亲友邀约的顾虑,她默默揩掉眼泪的左手;

       我是她的为难与挣扎,她的牢笼与束缚。

       接下来的后半生呢?或许还是如此。

       我爱她,也感激她。但我不想成为她。

       母亲的那一代是挤在老旧与新兴之间挣扎求生的一代。

       我们这一代,被人评价成前所未有自我的一代。

       我从不否认我的自私。

       凌晨十分的房间里,我从未像此刻一般——

       恐惧着某天在某个长辈的生日聚餐上,被带着见一个陌生的人;

       恐惧着某天因为母亲殷切希望的眼神,而答应了步入婚姻;

       恐惧着某天,我委屈了大半生的年迈老母猛然发现,我过着和她一样的委屈人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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